冬天里的一抹暖阳/王亚军

作者:总编辑丨時間:2024年12月24日丨分類：内地

时令虽已过了立冬，但关中大地朔风未至，塬上冬阳尚温。看到微信朋友圈里发的临潼杨树林的美景，一时游兴勃然，趁着杨树还未脱去秋装、片片黄叶正在昭示季节的变换时，我们借着冬日的暖阳去临潼穆寨乡的杨树林游玩。

杨树林树冠已黄，地上铺满了金片，南边的远山、东西的沟壑、北边关中平原的空旷都成了背景，最适合女人们照相。在游人们热闹的声浪中，我们踏上了返程。路上发现了一处去“‘五指神掌’皂角树”的向标，便按着箭头所指弃车步行去寻找。在通往杨树林大路的分叉处，沿着“之”字形山路顺势而下，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口，我们发现了标记的百年老皂角树。你看它，一拱出地面就向上伸出五根粗细相近的树枝，似捏在一起中空的手指，被称为“五指神掌”。此时的它枝繁叶茂，毫无颓废之意，只是它的“手”有些虚心。我们扫描树旁的“二维码”，了解了古树的历史，绕树观看，再叹造化的神奇；也知道了古树所在的村子叫“记王山”村，是穆寨乡业池行政村的一个自然村。

再回头，发现这个记王山村只有七八户人家。村口的这家，房舍较好，门眉上钳着“王家小院”的牌子，左边还挂着“以书会友”四个俊秀的大字，落款都是王振英。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竟然还有一户王姓人家，我和一土都姓王，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油然而生。再看小院门前水泥包裹的房檐台好像刚扫过一般，没有任何普通农家特有的材火等堆积物，约两米宽的水泥路面把通村路与入户路连接在一起直抵门槛下，入户水泥路左右两侧用红砖铺就，没有一丝杂草，也没有落叶，干干净净。中开的黑漆木门虚掩着，一土上前扣响门环，没有回应，我们便向他家门前的空地走去，熟识地理的一土说，这条河应该叫龙河，与咱们老家的清水河是姊妹河，它们汇聚在油王北沟，最终汇入零河。对面的山梁应该就是皂角树“二维码”上说的记王山，山在秋冬的薄雾中已被晕染成一副水墨画，龙河水库就在眼底，这里有风有水、有山有景，真是一块风水宝地。身居这样的佳境，门里究竟生活着什么样的人家？好奇心很强的一土又返回再次敲门，还是没有应声，他便轻轻推开大门，看到一对老夫妻正站在中院聊天，一声“叔姨”一下子缩短了彼此的陌生感，聊天时我们得知两位老人都已八十有四高龄，身体硬朗，王老先生是临潼县农业银行的退休人员，二老喜欢农村的田园生活，除过冬季太冷去县城住外，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里，一土也向老人求证了沟里就是龙河。男主说，自己喜欢看书，爱好书法，已创作多幅作品，问我们是否有兴趣。在二老的热情引领下，一土走进先生的书房，我被女主领到院子，她给我介绍平时中院所种蔬菜的种类，还领我到各个房子观看并说明其用途，比如厨房、洗澡间、卫生间等，最后我们来到后院。后院高崖之下有一个半截已经塌陷的窑洞，里面还十分完整可以使用，走近洞口向里看，只见弓型洞里墙面地面都很干净，在洞中支着一张单人木床，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，上面有几张报纸和几本书。她说窑洞冬暖夏凉，夏季可以午休，有时老爷子在这里看书，并说他的书法已考取证书；自己的娘家就在水库下面的村子里，娘家解放前是财东，哥哥姐姐在新疆、西安等地工作、生活。为了照顾父母，她自愿嫁到跟前。东长西短拉了好一阵子话，从始至终老人一直面带微笑，言语中喜悦满足之情尽然呈现。

参观完院子和房间，让我感觉非常舒适、素雅、干净，恬淡之中藏着书香之气。女主的谈话让我很受听，根本觉察不到我们是初次见面，却好似在与许久未见的娘家邻居拉家常。我说，晚年的福是真福，我叔有退休金保障，你们吃喝不愁，身体健康，现在住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，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，真是有福了。谁知她说了一句很关中道的话，“都是享了埝（方言，她或他的意思）的福”，满足、喜悦之情一直挂在脸上。随后我俩来到书房，一土正在老先生的讲述中欣赏他的书法作品，见我们进来，就说你俩可以挑一副喜欢的带上。顺着老人的话，我们在以诗词为主的作品中选取了刘禹锡的《陋室铭》。我顺势说了一句，“叔，您身体健朗，老有所学，老有所为，老有所乐，老有所养，真是有福。”他顺口道“都是享了埝的福”。谢过两位老人之后，我们沿着山路踏上回家的路。

一路上，想着他们干净、温馨的“陋室”，他们的诗书田园生活一并呈现于脑际。王先生大学毕业后先分配在陕北工作，女主和公公婆婆孩子生活在山里，俩人一年才能见一两次，后来男主调到了铜川，虽然近了一些，但每次回家倒车赶路都得两三天，见面机会仍然很少，直至王先生调到了临潼县才结束了两地分居的生活。几十年了，他们经历的暴风骤雨、艰难困苦肯定不在少数，但随着岁月的流转，他们只记得彼此的好，对对方的爱意未减半分，相反更浓了，正如一首歌唱的那样“人生最美好最浪漫的事，就是和你一同慢慢变老。”言谈中，男主女主同频不同声的那句“都是享了埝的福”道出了他们对幸福的理解和阐释，表达了他们对幸福的知足和满足。“都是享了埝的福”，简简单单、普普通通的一句话，揭示了幸福的真谛，让我的眼眶湿润了许久。原来幸福生活如此纯粹：简单简约一间屋，两餐四季一双人，我是你的伴侣，你是我的依靠；你是我的福，我是你的宝，心里眼里只有对方的善，彼此都视对方为福报，剩下的就只有岁月静好。

游玩中幸遇王家小院，所看之处皆是舒心，所听之言皆是顺耳。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两位老人能保持平常的心态、清欢的生活、充盈的内心，这种生活方式令人感动。“都是享了埝的福”这句烟火味厚重的话是他们几十个春秋的生活沉淀，也是他们相濡以沫的相处模式的真实写照，更是尘世中对神仙眷侣的最好诠释；这句话饱含哲理，涵盖了对往昔生活的感激，对今天生活的感动，对余生的安置，个中滋味使我感到很受用。它像冬天里的一抹暖阳，瞬间暖遍了我的全身，给刚迈入退休生活的我提供了可供借鉴的蓝本和诗意般的宏图。

初稿：2024.11.10

定稿：2024.12.11